悦七

王叶/all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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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修中心】子夜歌




记事以来的第一次落泪是在一个春天,那天他把自己所有的课本和作业都放到书柜里锁好,晚饭时正式地跟父母说了自己的人生规划。母亲很震卝惊,拉着他的胳膊说不要开这种玩笑,他很认真地说这就是他的梦想。弟卝弟坐在一旁不动声色地扒着饭,不敢评论也不敢支持或是反卝对,习惯了在父亲面前低头的孩子此时只能选择沉默。父亲的脸上带着愠色,连放下筷子的动作都带上了十足的怒气。

他被父亲喊到了书房,具体谈了什么他现在已经记不清了,可那是他记忆里父亲最生气最动怒的一次。他不可避免地跟那位在这个家中象征着权威的人吵了起来,谈话的最后父亲高高地扬起了手掌,他反射性地闭上眼睛。想象中脸上火卝辣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他睁开眼时看见的就是父亲无比失望的眼神。他艰难地扯着嘴角笑了笑,又说了几句话才离开了书房。

回到房间时弟卝弟坐在床卝上等他,兄弟俩从小都是睡在一个屋的。弟卝弟看见他进来便把他拉过来,坚定地表示自己会支持他的决定,顺便还透露了自己的离家出走计划,说自己早就打算离开这个家,连行李箱都收拾好了。那天晚上他跟弟卝弟聊了很长时间,到凌晨时两人才各自睡下。

他躺在床卝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满脑子都是父亲那个近乎绝情的眼神,他看到时总觉得父亲下一句就会说“你如果还执迷不悟坚持这个纯属乱来的梦想的话,叶家从此就没有你这个儿子”。可父亲终究是没有说出口,那个人太骄傲了,连这种话都不屑于说出口吗?

他忽然感觉脸蛋湿湿的,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就已经哭出来了,泪无声地流了下来,将他的枕头打湿卝了一片。他愣了一会儿,泪水更加不受控卝制地往下落,心脏所在的地方揪得生疼,可他捂着嘴不敢出声,把自己塞卝进被窝里无声地哭着。

过了很长时间他才平缓过来,从被窝里钻出来,接着是月光看了看时间是凌晨三卝点半。他翻身下床穿好了衣服,小心翼翼地把弟卝弟的行李箱从床下拉了出来。窗户下面就是草地,他费了些力气将床单拧了拧,系在行李箱上,顺着窗台将不是很重的行李箱放了下去。他回头看了一眼熟睡的弟卝弟,走过去替他拉了拉被角。转身轻轻地拉开抽屉,里面放着他攒了很长时间的零花钱,不到五百块钱。他将钱折起来塞卝进钱包里,回头又看了一眼他住了十几年的卧室,咬了咬牙回过头来,双手抓卝住窗户边踩着窗棱往下挪动。以前因为贪玩经常被罚门禁,倒是让他练就了一身爬窗的本领。他顺利地落在草地上,抱着行李箱迅速地往前走,大门他开不了,于是便循了小路走到一堵墙旁。他搬来梯子靠在墙上,一手拽着行李箱慢慢地往上爬,翻过墙跳下来时他不小心崴到了脚,他嘶着气抱着行李箱就开始头也不回地往前跑,凌晨三卝点多的月亮格外明亮,将面前的这条路都照亮得如同白昼一般。





第二次流泪是在一个梦魇过后的深夜。昨天他参加了一场葬礼,送走的是他最好最好的朋友。几天前他看着那个少年进了ICU时都没有哭出来,他当时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说不出话,动作也变得僵硬。在他旁边坐着的女孩子痛苦地哭着,他很想安慰她,很想告诉她不要灰心丧气,已经在抢救了,一定会没事的。可是没过一会儿,一张冰冷的纸就交到了他的手里。

他听见自己说了声谢谢,辛苦了。他看见自己步伐缓慢地走进了停尸房。他看着几个小时前还在跟自己笑着打闹的好兄弟此时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丝毫的血色,他听见自己笑着说真难看啊,你这样真难看啊苏沐秋,他看见自己被人抬了出来,有人往他嘴里灌了什么东西,他再睁开眼时就是病房里白惨惨的天花板。那之后几天的日子都清晰得可怕,时间一秒一秒地深深扎根在他的记忆里,成为他这一辈子都无法摆脱无法忘记的噩梦。

他记得自己接过了战队老板递来的烟,他抱住在葬礼上泣不成声的女孩子轻轻地抚卝摸卝着她的头发,他站在墓碑前发愣地看着照片上那个阳光帅气笑得一脸灿烂的少年,他花了好大的力气去适应战法的身边没有了神枪卝手。

他一直没有哭过的,无论是在医院里还是葬礼上抑或是墓碑前,他的表现那么安逸那么平静,好像下一秒就可以笑出来一样。可就在这样一个事情已经平定下来的深夜,他躺在床卝上泣不成声。梦魇一点儿都不可怕,因为他刚刚的梦里全都是快乐的片段,他们一起去打比赛,欣喜若狂地高高举起了总冠军奖杯。夺冠的那天正好是他生日,大家买了很大很大的生日蛋糕为他庆生。这个梦太幸福了,以至于他笑着睁开眼的时候泪水刷地就流下来了。

他实在是受卝不卝了卝了。

情绪在一瞬间崩溃,彻彻底底失去了一个人的绝望一下子就汹涌地翻腾了上来。耳朵开始听到犹如海潮般的哭声,他的胃开始绞痛起来,嗓子越来越疼,身卝体不停地发卝抖打颤,随后就变成了抽卝搐。

人生他卝妈卝的就是这么残卝忍。他就这样走过了这种日子,有没有走出来他也不知道。

那个男孩子的床铺和衣物被妹妹整整齐齐地收拾干净了,他们住的小屋子仍会一天三次散发出饭香。他发现女孩子睡醒直起身卝子时第一眼就会看到桌子上三个人的合影,他把相框挪了挪方向,却又在第二天发现相框被挪了回去,仍是正对着床铺。前段时间还跟在他们身后耍小脾气的妹妹好像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大人,喊他时不再带上“哥”这个称呼,开始直呼他全名。她的哥卝哥曾经说她留长发好看,于是她便精心地养起了自己的头发。她将神枪卝手和枪炮师的账号卡保管好,把散人的账号卡放在了他面前。

院子里那人以前种下的几株草莓苗也在这个夏天成熟了,他们坐在窗前分享着洗好的一小盆草莓。咬第一口的时候他就被酸到了,皱着眉无奈地说可真酸啊,女孩儿咧嘴笑他,说你再多咬几口,就会发现它还是很甜的,就像是生活呀。





第三次落泪是在第四赛季失去冠军的那天晚上,他很想很想在身边的女孩子出道这年送她一个冠军,可他迎来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失败。

卫冕失利,太遗憾了,也太可惜了,他终究还是没能打下一个四冠的王朝。队员们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儿去,身为队长的他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跟他们说了一些鼓励的话激励大家。她却走过来问他没事吧,他愣了一下,笑着说没关系,明年我们再来。

他走出备战室的时候手匆忙地摸卝向了口袋,有些慌张地点了根烟抽上。顺着选手通道走到灯光最昏暗的地方,他这才发现自己的眼眶竟然是湿卝漉卝漉的。他自嘲地笑了笑,这要是被人知道了还不得以为自己是被霸图的打哭了啊。

那时的他刚刚过完22岁生日,正值职业选手的当打之年,他足够强大足够自信,没有人会质疑他的能力和水平。他是无可匹敌的王者,荣耀里唯一的神话和巅峰。自第三赛季出道的选手们慢慢地被外人称作“被斗神虐大的一代”,越来越多优秀的新秀出现在了赛场上,他无比欣慰。第五赛季他第一次在电脑屏幕上看到轮回新人队长的处子赛视卝频时差点儿把烟吞了,却又在仔仔细细研究了对方的打法和节奏后意识到了这位新人不可估量的潜力和前途,以及对方是一位完完全全不同的人。

联卝盟发展得越来越红火,比赛也越来越多,经理越来越频繁地找他,老板开始往他手里塞各种各样的商业代言。他统统拒绝掉了,不顾那些人越来越黑的脸色。他知道联卝盟的商业化是不可逆转的趋势,可他却愿意像个异类一样清高地自居在不受人打扰的乐土里。

他以前向前走的时候总是走进光里,而慢慢地,笼罩在他身边的黑卝暗越来越多,逼得他举步维艰。人们说他沾沾自喜了,说他状态下滑,说他是个失职的队长。他的队友离间他、排挤他、孤立他、诋卝毁他,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他身上,而他全部担了下来。开卝会的时候总有人跟他唱反调,比赛后的复盘还不时会爆发争吵。

不生气是假的,不会生气是不可能的。他批卝评、训斥,可毫无起色。他改成劝诫、通融,却变本加厉。他是一个绝对纯粹的人,除了冠军除了荣耀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外在和内在的光芒太过耀眼,不知不觉就成为了别人眼中的障碍。他仍在不断变强,可他的队友却不愿再向前了。

他在合同上签字的时候是想过会有这么一天的。毫无商业价值的职业选手放在哪个战队里面都是累赘,而当这一天来的时候他竟觉得无比安心和从容。他走进了一家网吧,掏出来口袋里那张1级的账号卡。插卡、登陆,人生的新副本就此进入了未知且渺茫的探索阶段。他离开时说“休息一年,然后回来”,在这一年里,他付出的是比过去的十年更多的精力和汗水。他带着新队员一步一步坚定地走来,这是他人生中最落寞、最艰难、最劳累的一年,可他仍然云淡风轻地将这一年总结为两个字——休息。





第四次落泪是在举起职业生涯的第四座奖杯之后,所有人都把那场决赛称为奇迹。他的双手早已完全脱力,他的队员握着他的手一起高高地举起了总冠军奖杯。他逃也似的下了台,将自己锁进了厕所的隔间里。双手仍在不停地发卝抖,头昏胀卝胀的很难受,心脏拼了命地跳动,全身的血液凝固了僵硬了,肌肉卝紧紧地绷在了一起,视野之内开始出现雪花和白点。这时他突然感受到一阵湿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愣愣地用手擦了一下,这才意识到是眼泪。

他忽然就笑了,笑得很开心,最后分不清眼泪是笑出来的还是哭出来的。他感受到了一阵令人舒畅动容的满足,他想起了很多很多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他终于再次如愿。

他已经没有遗憾了,作为一位职业选手而言,这条路他走得波澜壮阔,走得无怨无悔。





被赶出家时他整个人有些懵逼,说来也是可笑,十三年卝前他因为坚持打游戏而离家出走,现在家里居然赶他去打游戏。在七月份炎热的天气里,他拉着一个行李箱慢吞吞地走着,邻居家一个六七岁大的小女孩边吃着雪糕边疑惑地看着他,待他走近了才问了一句,“叶秋哥卝哥,你怎么被叶伯伯赶出来啦?”

“我不是叶秋。”他笑笑。

“可是你跟叶秋哥卝哥长得一模一样。”

“他是我弟卝弟。”

“哦,你就是叶秋的混账哥卝哥?”

“哈哈,你怎么人小卝鬼大的?”

“那你叫什么名字呀,大哥卝哥?”

他笑得很开心,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我叫叶修。”

“嗯?‘修’字怎么写?”

他伸出手在小女孩手心里写了一个‘修’字。

“现在,你认识我了吗?”

很快将要认识他的,是世界。

因为,他可是叶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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